養心殿上。

皇上盯著面前的奏折，越看臉色便越青，手中的朱筆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朱色筆墨濺落，有一些落在了堂下直挺挺跪著的洛青奇臉上。

少年膚色白皙，這朱紅的顏色給他平添了幾分妖艷。

“父皇，兒臣無用，還是辦砸了此事，請父皇嚴懲！”

“嚴懲你又有何用，重犯逃脫，大理寺卿下被你逼死，而今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朕即便是嚴懲你，可堵的住這悠悠眾口嗎？”

皇上臉色鐵青，沈悶的聲音在這大殿中嗡嗡作響。

洛青奇咬緊牙關，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心頭一陣恨意。

五哥果然早有預防，行動甚至比自己還要嚴密，準確。王進良死後，自己剛準備進行嚴格審查，將王進良那逃走失蹤的妻兒找出來，可是朝中卻在此時突然爆出流言，許多大臣紛紛上奏折評論此事。

重犯失蹤，皇子並無證據卻能主觀臆斷，當場逼死大理寺卿下，這樣的流言傳開，同為臣子，自然人心惶惶，也自然有那種自感唇亡齒寒之人，心中憤憤，一時之間流言飛起。

流言，奏折，如此迅速而且有秩序地進行，如果不是有人主使，怎麽可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爆發，甚至不給自己一絲喘氣和反應的機會。

而這樣的對手，不是五哥，還能是誰？

洛青奇深深俯下身去，腦袋磕在地上，殿內溫暖，他身著長袍，雖然不算厚重卻也不單薄，但如今他後背的衣衫卻濕透了。

“父皇，此番都是兒臣的錯，可是父皇，重犯越獄確實是王進良所為，他在兒臣面前曾經親口承認！”

“朕能信你的話，可百官就相信你說的話嗎？你能拿這話去和百官解釋嗎？”

洛青奇已經在這裏跪了好一會兒，由著皇上發洩怒罵卻依舊恭順，皇上心中也多有不忍，語氣柔和了許多，嘆息一般。

“而今最重要，是重犯在逃不見蹤影，王進良又死在當場，他的家屬親人又都不見了蹤跡，死無對證的事情，誰能解釋得清楚？”

“可父皇，王進良如若不是心中有鬼，又怎會提前將家屬送走，此事兒臣還未來得及向您匯報朝野就流言四起，難道真的不是有人從中作梗嗎？”

洛青奇猛然擡頭，一雙眸子清亮幽黑。

“王進良為何要幫重犯逃脫，又是誰替他安置好了家屬親人，而重犯現如今又藏在了何處？這些流言又是誰挑起來的，那些上奏折的大臣又和哪些人交往密切？父皇，您如此聖明，一定有自己的聖裁，兒臣謹遵父皇懿旨！”

“說的，不錯。”

這雙眸子第一次展現出如此的鋒芒與光輝，一時之間讓人有些不忍直視，皇上盯著這張明明稚嫩卻又帶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的臉，一時有些恍惚。

從前最不爭氣的小兒子，這段時間竟像是變了一個人，如此的老道，如此的縝密，與從前那個與世無爭的樣子截然相反。

還是說，先前所有的樣子都是表象，其實這個孩子養精蓄銳，才是真正的君王之相？

只是，這樣的人做君王，就真的會福澤萬民嗎？

素來掌控一切，獨霸天下的焱翼帝在這個時刻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衰敗和蒼老感。

朝野紛爭，東宮未定，自己的兒子卻已經開始明爭暗鬥，幾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這樣的局面，真的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嗎？

他靠在椅背上，眉眼低垂，靜靜問道。

“青奇，那你認為，這個主使的人是誰？”

“父皇，您最是英明，應該看的最清楚。”

手指捏成一團，拳頭抵在身側，指節頂著堅硬冰冷的青石磚，洛青奇咬著牙，沈聲說道。

他不願意親口說出五哥的名字，只是為父皇做出引導，有玉璽的事情在前，又有此番的事情在後，父皇對五哥一定更增添了一份疑心，五哥，只怕是要死定了。

皇上唇角微微抽動一下，勉強拉出一個笑容，聲音卻沈悶悶的。

“你既然心中已有猜想，但說無妨，又何必跟自己的父皇繞圈子呢？”

“父皇，兒臣不敢。”

這話很是出人意料，洛青奇心中咯噔一聲，這感覺不是很好，父皇是生氣了嗎？

他小心翼翼地盯著堂上皇上的臉，企圖從那松弛的皮膚以及深刻的皺紋中琢磨出這位君王的心思。

然而，皇上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好了，此事朕心中有數，你跪了許久，也一定想清楚了，就先回宮歇息去吧。”

“是，父皇。”

洛青奇心頭又是一驚，直覺告訴他，這不太妙，按照自己的引導，父皇一定會懷疑五哥，然後對五哥進行嚴密監視，甚至是進行搜查。

可是此刻，父皇為何全無動靜呢？

他終究還是退出了養心殿，焱翼帝靠在椅背上，許久，殿中一片沈悶。

王林放下手中拂塵，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去，手指輕輕地捏在他肩膀，力道不輕不重，且不聲不響。

焱翼帝閉著眼睛，由著他伺候，許久以後才幽幽嘆出一口氣，低低問道。

“王林，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聖上，老祖宗的規矩，宦官不能涉政，奴才，只想著伺候好聖駕，不敢想別的。”

王林笑著開口，公鴨嗓小心翼翼。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